深夜的办公室里，键盘敲击声被空调的嗡鸣吞没。李明盯着电脑屏幕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荧光屏上泛着幽蓝的文档界面，文件编码「17.C-起草口」正悬浮在滚动条末端，像一只伺机而动的幽灵。

那个红戳记第一次出现时，他以为是系统bug。直到周末整理服务器日志，才发现每到整点，所有终端都会自动加载这段编码。文档内容晦涩难懂，但内嵌的加密模块让他起了疑心。最诡异的是三天前的午休——他亲眼看见文档修改人一栏跳动着自己名字，可那会儿他正泡在公司咖啡机前。

人事主管王会计总爱说：「这世上最危险的东西，不是你看见的，而是你想不到的。」这话听来讽刺，可当他拉着李明在走廊堵住搬运工，从纸箱里翻出五年前的服务器扩容记录时，两人都愣住了。档案袋上「报废设备清单」的字迹依然清晰，可清单第三行赫然写着：「编号CEQ00317.C-起草口，已 formatting 」

「formatting不是删干净了？」李明扶了扶眼镜。

王会计冷笑：「有些东西删不掉。磁盘的最后三个扇区，系统根本不读。」

监控录像第一次露馅是在下着梅雨的那个礼拜三。李明蹲在机房整整七小时，看着服务器交换机的指示灯随文档加载频率闪烁。他忽然发现，每当文档加载到87%时，机房外的走廊监控就会莫名出现半秒黑屏。

真正捅破窗户纸的是清洁工老张。这老头蹲在茶水间摆弄保温桶，随手甩出句：「去年双十一，采购部那台电脑也算进报废名录了。后来春节回来，那台破机子又出现在仓库——我认识那台，键盘C键磨得发亮。」

那天午休后，人事主管办公室的门把手上还挂着李明的指纹。他找到的不只是文档原始编码，还有七条跨部门调令和两份加盖红章的保密协议。

文件修改记录最后一页是最要命的。三十六个ID像走马灯似的闪动，每个停留不超过半秒。当李明回溯到第23次修改时，时间显示栏突然蹦出两个零。那是个不存在的时间——午夜12点0分0秒，在系统日志里对应着磁盘空转的哑巴时刻。

真正追查到倪凯时，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。这个总穿格子衬衫的技术总监，办公桌抽屉里摆满了磁盘收集，型号从5.25到3.5寸，像串着老唱片的收藏家。他盯着李明在大屏幕上调出全部日志，嘴角泛起显学者的微笑：

「你知道固态硬盘的TRIM指令吗？它可不是在整理碎片。」

事情总在人们以为真相大白时起波澜。那天下午三点十二分，HR系统发给全体的通知里，赫然多了两行代码。李明认得那串字符，正是曾被他们亲手销毁的17.C-起草口。现在文档编码多出了三个字，就像在腐烂的苹果上又长出新芽。

茶水间里飘来咖啡机的热气，倪凯端着马克杯说：「存储的本质就是写入痕迹。你们以为擦掉了，不过是换了种记录方式。就像老式留声机，音乐消失了吗？不，只是换了载体。」

窗外梧桐树的新芽在玻璃上投下斑驳影子，李明想起两周前在机房看到的场景：凌晨三点的硬盘运转声里，服务器群正安静地写下新的章节。